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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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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往

四年前,蒼梧山。

正值冬日,整個蒼梧山都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。

沈清語一襲素色長袍端坐在茶案前,手裏抱著金絲暖爐,眼睛盯著不遠處的人。

華竹峰清冷,只居住著師徒二人。沈玉寒常年閉關,一年半載也才見得上一面,偌大的華竹峰,便只有沈清語一人守著。

剛住在這兒的時候,沈清語不是很習慣,畢竟她不是那種喜歡獨處的人,她愛熱鬧,愛山下琳瑯滿目的集市,愛人來人往的喧鬧之地。

即便過了十幾年也還是改不了,現下有人陪著,她就越發地坐不住,忍不住找話:“練了一下午了,過來坐會兒。”

謝行止正在畫符,聞言,頂著一張稚嫩的面孔從滿桌符咒裏擡頭,最近天冷,山下也太平,沈清語便整日窩在華竹峰,而他,也幾乎日日都往這裏跑。

許是坐久了,沈清語整個人都有點懶洋洋的,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桌面,無聊的緊。

謝行止看她片刻,隨即將手裏畫到一半的符紙畫完,擱筆不畫了。

他坐到沈清語對面,桌上早就擺好了茶,還冒著熱氣,那人正眼巴巴地望著他。

謝行止失笑:“師姐可是感到無聊了?”

這麽多年過來,沈清語其實早就習慣了獨自一人,可自打謝行止入門,她又不習慣了。

她要是在後山練劍,謝行止肯定在一旁看著,美其名曰“觀摩”,她要是待在華竹峰,這人每天幾乎除了睡覺的時間外,其餘時間都在這裏。

兩年來,沈清語習慣了他的陪伴,以至於許久不說話,她就會感到無聊。

可沈清語嘴上是萬萬不會承認的,她剝了個橘子給謝行止:“哪有?我只是看你寫了一下午,怕你累著。”

看著手裏圓滾滾黃澄澄的橘子,謝行止沒揭穿,乖巧可愛道:“多謝師姐。”

手指在案上打圈,沈清語思索著該怎麽讓小師弟陪她去玩雪,又不失師姐的風範,看著外面的瑩瑩白雪,她試探道:“師弟,你想去走走嗎?”

見她眼睛亮亮的,一個勁兒地往外面瞟,謝行止一下子就知道她想幹什麽,他有意逗她:“可是外面冷得很,我不是很想出去。”

沈清語瞧了瞧謝行止那單薄的身板,忍痛將自己的金絲暖爐給了他,繼續哄道:“這樣就不冷了。”

感到手裏暖烘烘的,謝行止清了清嗓,得寸進尺道:“可是雪天路滑,容易摔跟頭。”

謝行止這兩年裝的乖巧可愛,斯斯文文,以至於沈清語都沒註意到他是故意的。她以為小師弟真的怕冷,有些於心不忍,想著她要不自己去,讓他待在這裏好了。

剛準備說話,就被看破的謝行止搶了先:“許是剛才符紙畫得多了些,我現在也有些悶了,想出去走走。”

他哪兒能讓沈清語撇下他一個人走?以前不喜歡的時候也就罷了,他現在喜歡她,更是不願意跟她分開。

沈清語大喜,也不管這人是怎麽突然改了主意,反正能出去,她就滿足。

外面雪停了,二人什麽都沒拿就出去了。

到了外面,沈清語覺得空氣都是新鮮了,她帶著乖巧的小師弟在絕塵崖溜達了一圈,到山門口的時候,白梅掩在雪下,渾然一體,暗香浮動。

沈清語想到房裏的白梅快謝了,當下便挑了幾枝含苞待放的白梅折下。

謝行止抱著手在一旁笑道:“師姐,你這算不算知法犯法?”

之前他折白梅的時候,沈清語都說要罰他,那現在她自己折,是不是也要罰?

沈清語手裏拿著剛折的白梅,聞言,好笑道:“你要去跟戒律長老告我的狀?”

絕塵崖上下誰不知道沈清語性情清冷,不愛與人打交道,平日裏就喜歡白梅,加上背靠大樹,有沈玉寒這麽個師尊坐鎮,她自己又貴為一派少主,別說她只是折了幾枝梅花,就是將樹砍了,絕塵崖的人也不會說什麽。

這些謝行止自然知道,純粹是想逗逗她。

他剛想開口打趣,便有淅淅瀝瀝的雪落了下來,帶著白梅的清幽。

沈清語抖了抖手裏的白梅,似乎完全沒看見滿頭雪的少年,道:“這白梅開得正好,就是雪多了點。”

說完,便繼續去折花,將人晾在了一旁。

“……”

那人的身影隱沒在雪中,謝行止搖了搖頭,細碎的雪花簌簌而落。

見四周沒人,他彎腰抓了一團松散瑩白的雪握在手裏,沖沈清語大喊:“師姐,看這兒!”

沈清語下意識回頭,拳頭大的雪球迎面而來,側身閃過砸到了一旁的白梅樹幹上,雪團松散開來,悄無聲息落地。

擡眼望去,那人笑得眉眼彎彎,手裏已經重新捏了一個雪團朝她扔來,沈清語躲開,眼疾手快抓了一把雪,朝那笑得正歡的人扔去。

幾番下來,都被那人松松躲過,沈清語微瞇著眸子,當即指著一旁道:“哎,那是什麽?”

謝行止偏頭去望,什麽都沒有,剛要出聲詢問,腰間被一團雪襲來,偷襲那人得意道:“小師弟,中招了吧,真以為能躲得過你師姐的攻擊,別忘了,你的招式是誰教的?”

謝行止失笑:“我的招式自然是師姐教的,可誰能贏到最後,還說不準呢?”

沈清語絲毫不把小師弟放的狠話放入眼中,甚至眉眼一挑:“放馬過了。”

小師弟自打入門,她教他的時日比授課長老都多,他有幾斤幾兩她再清楚不過。

不料下一秒,那人便一掌將周圍樹上的落雪震飛,無數雪鋪天蓋地從頭頂墜落,沈清語避無可避,雪落了一身。

“……”

她第一反應就是好好教訓這個臭小子,不料那人居然也沒有躲,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,任由無數細雪落在他身上。

二人系著披風,大部分的雪都被披風擋下了,只有頭上落滿了雪,像是一夜白頭。

謝行止頂著滿頭白雪到沈清語跟前,他將之前沈清語給他的暖爐重新遞到她手裏:“小心著涼。”

額上傳來一抹溫熱,謝行止替她細細清理發上的雪,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那人脖頸,細膩的觸感讓他為之一顫。

沈清語後脖頸上的皮膚比雪還要白上幾分,看得他想摸,但忍住了。

等他將沈清語頭發上的雪清理幹凈後,沈清語讓他低頭。

似乎知道她要做什麽,謝行止默默低下了頭。沈清語學著他之前的樣子,動作輕柔小心。

清理幹凈後,二人又折了一把白梅。回到華竹峰,沈清語將白梅插了起來,整個房間都充滿清幽之氣。

插完後,沈清語發現一直跟著自己的小師弟不在屋內,出門一看,那人正在堆雪人,還有模有樣的。

沈清語指著其中一個稍矮的道:“這個是我嗎?怎麽這麽矮?”

謝行止十分欠揍:“沒辦法,我這兩年長高了不少,師姐現在已經沒我高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這說的是實話,沈清語沒法反駁,只能要求道:“那你捏好看點。”

謝行止笑著說好,他不知什麽時候留了一枝白梅,捏完後將白梅插到了代表沈清語的那個雪人身前。

“看看,滿意嗎?”

半人高的雪人眉眼彎彎,身前抱著白梅,可愛極了。

沈清語滿意地點頭:“好看,只是還少了一個人。”

“誰?”

“我師尊。”

謝行止臉黑了下來,他專門捏了他們二人,這丫頭現在居然要加一個煞風景的老頭?

他在這邊氣悶,沈清語已經上手堆了,見謝行止抱著手站在一旁,她道:“小師弟快來,跟我一起堆。”

謝行止郁悶的不行,但還是蹲下來跟她一起弄,看著那個歪歪斜斜的眼睛,沈清語懷疑道:“這是你捏的?水平也差的太遠了吧?”

謝行止公報私仇一掌將沈玉寒的眼睛打掉,笑嘻嘻道:“意外意外,我重新來。”

重新來,依舊很醜,沈清語懷疑他是故意的。

謝行止立馬舉手保證:“我再來一次,保證弄好。”

要不是這丫頭在旁邊,他就把沈玉寒弄成一個端茶倒水的小廝。

沈清語打算再相信他一次,這一次是不歪歪斜斜了,但那一大一小的眼睛是怎麽回事?

謝行止巧言善辯:“石子用完了,只能找到這兩個,湊合一下。”

“……”

最後,兩個精致的雪人旁邊堆了一個面容詭譎的雪人。

一大一小的眼睛,不對稱的眉毛,過分高挺的鼻梁,以及咧到耳後跟的嘴巴。

沈清語簡直不敢相信這個醜東西是她英明神武的師尊,她師尊要是看見,估計都能氣暈。

無奈,沈清語只能將這個有損顏面的師尊推了。

謝行止心裏滿意極了,面上卻十分天真:“堆的不好看嗎?師姐你怎麽推了?”

沈清語給了他一個眼神:好不好看,你心裏沒數嗎?

謝行止當沒看見,高高興興的回去了。

當晚,弟子房飛進了一只流光溢彩的靈鳥。

第二日,沈清語接到了一封山下的委托書,想著沒幾日就冬至了,她打算速去速回,早點回來陪小師弟。

她簡單收拾了一下,拿上架子上的披風,臨出門前,她又折了回去,將謝行止昨日畫的符收好,心想小師弟還不能下山,就拿他的符做點好事,就算給他積累福報了。

如此,才心滿意足地出了門。

行至山門前,發現那裏早早就有人等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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